“这孩子我不卖了。领她回开封,当个闺女,自己养了。”
又说:
“一路上,你不知道她多懂事。”
又说:
“我不是干这行的,也是一念之差。”
老萨也不接钱,笑着看老尤:
“晚了。”
老尤:
“十块大洋还在,咋能说晚了?”
老萨:
“我不是说买卖晚了,是你自个儿晚了。”
老尤:
“此话怎讲?”
老萨:
“没卖之前,你可以把她当闺女;现在你卖过她,她也知道了,你就养不得她了。本来是头羊,等她长大了,也会变成老虎;啥叫养虎遗患,这就叫养虎遗患。”
又说:
“这是一道坎。一过了这道坎,你再亲她,也成不了亲人了。”
老尤想想,觉得老萨说得有理,只好又揣起大洋,转身要走。巧玲见老尤走,“哇”地一声又哭了。老尤见巧玲哭,自个儿也蹲到地上哭了。老萨朝地上啐了一口:
“这哪叫卖人呀。”
又上去踢了老尤一脚:
“既然冒充猫,就别哭老鼠了。”
巧玲到了老萨手里,发现老萨和老尤是两个人。老萨是洛阳人,卖人卖惯了,不心疼孩子。巧玲一哭就打。身上还带了个锥子,巧玲再闹,就用锥子扎巧玲的屁股。倒是把巧玲给吓住了。夜里睡觉,还将巧玲绑在床上,怕巧玲跑了。白天出门前,晃着手里的锥子:
“人问你,就说我是你爹。”
巧玲害怕他的锥子,见了人,只好给他喊爹。老萨带着巧玲继续往西走,出了河南,到了山西垣曲县,二十块大洋,把巧玲卖给了另一个人贩子叫老卞。老卞是个山西人,长着一对斗鸡眼,过去是个卖布的,看到卖人比卖布赚钱,便开始卖人。也是初入人牙行,人倒比老萨和善;不打巧玲,夜里睡觉也不绑她。但买了巧玲之后,问了问别的人牙子,别的人牙子端详一下巧玲,都说二十块大洋买贵了;买贵了该怪老卞的眼力,但老卞把罪过怪到巧玲身上,对巧玲也没好气;一句话不对付,便用斗鸡眼剜巧玲。巧玲见老卞不打,也没锥子,只是用斗鸡眼剜她,倒也不怕老卞。夜里睡觉不绑,巧玲该趁老卞睡熟,自己偷跑掉;一是巧玲自小怕黑,天一黑不敢出门;二是已到了山西,千里之外,出门一个人都不认识;山西人说话,有一半听不懂;怕出门之后,再落到别的人贩子手里;如果再是一个老萨,还不如眼前的老卞;所以没跑。老卞带巧玲开始往北走,到了长治县,逢到集市,开始卖巧玲。但几个集市下来,发觉果然上了老萨的当。巧玲本来个头就小,又长了一头黄毛,显得小样,卖不出价钱。有出十五块的,有出十三块的,还有出十块的,连买巧玲的本钱还不够。卖一天巧玲,没有卖出去,天黑了,老卞又牵着巧玲走。这时往往说一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