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,仿佛那一切已是很遥远的事情,或者好像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情。我感到他在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我,可我觉得这目光有些多余,我觉得这一切现在看来根本不算什么,我继续着话题。
我说我曾在深圳横岗的一间工厂做过流水线的工人,十几个人住一间铁皮房,冬天冷的打颤,夏天臭气熏天。厂里的中方厂长是一个本地农民。他对我说可以把我调换到职员宿舍去,前提是我和他睡一觉。如果我喜欢他,对他有点好感,或许会接受的,他是本地洗脚上田的农民大叔我也无所谓,我就是农村来的。问题是我实在受不了他那可以塞进一条肉丝的大牙缝,还有龇咧出来的大金牙。
我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,说我说话太刻薄。
可我没有笑,我想十年前来此打工的人一定会有同感。我们辛辛苦苦在学校学习的普通话,到了广东到成了劣等公民的标志;而那些来自广西大山里一句国语不会讲,勉强能操持蹩脚白话的人倒趾高气扬的不得了。我说语言这个东西很奇怪,有时候它的能量甚至超过区域的范围。广东有些地区的人也不是讲白话的,他们也常常被冠以外地人的称谓,当然有一张广东身份证还是比我们强得多。